【TT】Neverland
“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永远不会长大？”
巴特抛出这个问题，他张大了眼惴惴地环视了一圈，但这只引来片刻无声的聚焦，众人抬头看了他一眼，立即又将视线移开，继续专注于手头的事情。那是少年超级英雄们在泰坦塔里度过的无数个周末中的一个，西海岸的太阳将最后的阳光抛洒进大厅，剪下来自塔玛兰的异星植物的影子，这时没有导师，也没有犯罪、训练与学校的功课，他们仅仅是聚在一起，做一切没有意义的事情，像所有这个年纪的朋友一般。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巴特因没人附和而微微红了脸，“你们没有想过吗？我们遇到过魔法师、异星怪物、巨大的机器人……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。或许真的有一种方法，可以让我们永远不长大。”
上一个有着这般想法的人是康纳，那时他刚来到这世间，年轻得过了分，他知道自己不会长大，高兴得一冲飞上了天。说实话，当时的康纳就是彼得潘本人，他有着男孩子鲁莽的自大和数不尽的玩笑话，捉起坏人来就像在玩一个个刺激的游戏；他能在星辰间玩捉迷藏，也能漂浮在半空巡视所有岛屿，甚至不需仙尘就能带人飞翔，倘若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不会长大的孩子，那肯定会是这个不经由分娩就来到人世的孩子……但后来康纳脱去了皮衣外套，换上黑色T恤，甚至开始长时间地沉默，他开始思考自己是谁、为什么来到这世间，逐渐变得迷茫、敏感而易怒，然后他短暂的童年宣告结束，他开始长大。
“巴特，读书太快是有副作用的。”康纳抬起头，“你需要区分一下故事与现实。”
“不，我的意思是……”巴特停顿了片刻以思索合适的措辞，“我们的经历就是个神奇的故事，不是吗？我们有生下来即是青少年的孩子、可以变成动物的孩子，还有神的后裔——”他看了眼康纳，然后是加菲，最后看向了卡西，“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信这世上可能存在不会长大的孩子呢？”
他又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提姆，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说到提姆，但巴特还未思索出一个确实的理由以说服提姆就被他抢了先。“一个不会长大的超能力孩子或许没什么，但一个不会长大的人类孩子就显得怪诞了。”提姆说，“我们都会长大的，变成大人，变成独立的人……至少我会如此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想长大，巴特？”卡西从画报上移开视线，“我可巴不得立刻长大，那就不用再听大人们的话，可以听从自己的意志、自由决定一切。我做够青少年了。”
“你看过我们变成大人的世界，那可比噩梦还噩梦。”
“那只是个例外。”提姆反驳道，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变成蝙蝠侠，我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大人。我们应该一起长大，就可以避免那样的世界。”
巴特又摇摇头：“但谁能保证我们能一直这么在一起呢？你得去上大学，我们都得去，之后或许还得去工作，我们会被很多琐碎的事情填满，然后因为忙碌缺席一次聚会，接着就是两次、三次，有人可能会找到新朋友，便放弃这些共度了青春期的伙伴，最后再不会有聚会。这难道不可怕吗？”
“……你太夸张了，巴特。”康纳说，“你把长大看得太可怕，也把友谊看得太脆弱。”
“那就再想想衰老吧！”巴特站了起来，他在大厅里快速地踱着步——在他看来这已是极慢的速度了，“提米，当你某天长出了白头发，引以为傲的头脑算不清一加三等于几；卡西，当你发现自己再也举不起一块大石头，而你以前能一手举一个；康纳，当你的超级听力甚至听不清孩子说的话，你发现自己或许还未真正老去就要面对死亡……你们那时还会希望继续长大吗？”
没有人回答。这时太阳落了下去，黑夜自天边的一角开始侵蚀，孩子们的影子变得暗淡。天会下雨，雨水会蒸腾，人也会长大……能不能永远不长大？传奇故事能不能永远没有结尾？这问题对他们来说太远了，还不具备思考的必要，十二岁时会觉得十八岁是遥远得在天边的事情，十六岁时看三十岁就是不可想象的年纪，“衰老”，那是还未出现在他们字典里的词语。如今他们聚在这泰坦塔里，觉得这就是永恒，青春不灭，友谊长存，谁会想之后的事情呢？
“你今天的语气像一个彼得潘综合症患者。”提姆最后下了结论，“我们先别想这么多，总会长大的。”
“彼得潘永远不会长大。”
这个故事最早由提姆向康纳述说。倘若一个故事也可分为童年、青春期与成年，那必定属于金子般的童年时光。那时康纳喜欢从窗户里钻进提姆的房间，他带着五月花的香气、九月的落叶、十二月的雪花，身披最明亮的月光，照亮提姆小小的房间。提姆笑着说康纳就像彼得潘，而十几岁克隆人的知识储备里什么都有，独独没有孩子该听的故事，于是提姆将这个故事向他讲了一遍。“你就像彼得潘飞进温迪的窗棂。”他说。康纳眨了眨眼，他思考了一会长大是什么意思，又思考了一会不会长大是什么概念，最后他放弃思考这些没有形状的事情，他向提姆伸出手：“先别想这么多，我们也还没长大。”然后他带着提姆飞向天际，他们沿着右手第二条路一直向前，如奔赴永无岛般不断飞去，飞过城市、田野与海洋，沿途的笑声碎成一千片，坠落进星星里。
提姆看看康纳，康纳也看看提姆。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？遥远得记不清过了多少时光，却又清晰得如在昨日……日子只是缓缓向前流去，悄无声息，如同从未有过变化；一旦找到了一个坐标，他们登时发现自己距离那原点已走出了多远。“原来我们真的长大了。”他们看向彼此，在对方的眼睛里见到了同样的感叹，只是谈不上遗憾、谈不上忧悒、更谈不上兴奋，他们长大了，还会继续长大，如此而已。
“或许真的存在永无岛……”巴特还在小声嘟囔着，“我可不想长大，我已经一年没长高了………”
那是少年泰坦在无数个世界里拥有的无数个聚会中的一个，那段日子遥远得如同回忆，又模糊得如同梦境。提姆睁开眼，他不记得什么彼得潘综合症、半夜跳进窗棂的孩子与星辰间散落的笑声，塔玛兰的异星植物从未长得葱葱茏茏，莱克斯大厦早已人去楼空。他忽然想起少年泰坦，却发现自己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，那些时光也如同一个梦，在夜里平稳地滑了过去。他走进洗手间，将牙刷塞进嘴里，镜子里的少年介于孩子与大人之间，刚刚摆脱了孩子的天真神气，又未变得如大人般麻木。他端详着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渣，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剃须。
他忽然开始思考永无岛，一个永远不能到达的地方，永远不长大可能是个美好的故事，也可能是一幕悲剧。在房间的某一角，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常青藤大学回复了他的申请，他获得了天才奖学金；蝙蝠侠的信马上就要抵达，他会收到一套无比熟悉的新制服，如同一切从未变过。他摇摇头，将那些关于永无岛的幼稚想法赶出脑袋，彼得潘只是童话故事，永无岛虚无缥缈，没有什么能让时光片刻停留……
人都会长大。他想。
-End-
*灵感来自初五洛阳铲挖出的陈年老刀，yj小超说彼得潘那里。这篇是rebirth的Tim想起pre52的YJ与TT，他以为是梦，但可能不是。我的点在于，以“少年超级英雄”这个身份被创造出来的角色有时也背负着“不能长大”的诅咒，他们最后真的都没有长大，永远的未成年人，永远的少年泰坦，这是彼得潘这个譬喻最伤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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